3/24/2007

御言师(一)

是的,对于你的事情,我知道得一清二楚。

现在,你走进一条阴暗的巷子,在一家感应磁带商店门前停了下来.你窥视着店内的情形,猜测这儿是否有什么存储着有趣的感应世界的磁带。
商店的老板瞥见了向里走的你,于是用心灵感应对你说道:“我们这里可有不少好磁带哦。尽管没什么新出的大路货,但却有不少豪华版的老磁带,都是些不容易出手的稀罕货喱。”
“肯定也很贵吧?”你说。
“当然不便宜。”老板说。精神对话中是不可能存在欺诈的,“可是,一分钱一分货啊。”
你的兴趣被调动起来。你刚刚被女友甩掉,无论是喝酒还是嗑药,都无法缓解失落的情绪。伤你最深的,是女友的这样一句话:“你的精神性技巧实在是太差劲了。自个儿去买点感应磁带,好好学习一下吧。”
回想起女友的心理,你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苦涩,为了不让老板觉察到你的心情,你急忙问道:“那是什么样的磁带啊?”
“您希望是什么样的磁带呢?”
你的心中浮现出若干浪漫的情境。停下来!你立即将其换成了一幅令人血脉张、昂扬奋发的画面,并将它传达给了老板。
“那么,您觉得英雄传奇怎么样?”
草原。红色的天空。橙色的月亮低垂在地平线上方,流露出不详的气息。风如同一把把看不见的筢子,梳理着乱糟糟的草地。一袭黑衣的些男子将女主角夹在胳膊下面,仗剑而立,主人公页数阿德拔剑出鞘。邪恶男子挥剑劈来,男主角的手腕中了一剑。几乎就在同时,你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,立即用手捂住了伤口。
”怎么样?“
“不错嘛。就要这个了。”
老板微笑着从货架上取出一卷磁带,递到你的手中。交付了高的出乎意料的货款后,你走出了商店。
你走在夜晚的街道上,反复摩挲着那卷小小的磁带。你没有磁带播放机,因为那东西价格高昂。于是,你走进了一家安装有播放机的咖啡店。你在一件黑色的包厢里坐定,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台播放机。你将磁带塞进播放机里,将耳机型感应器戴在头上。
与商店老板传达给你的景象相比,播放机所播放出的世界要精致得多。这是当然的了,老板毕竟不是专业的感应演员。专业演员开始全神贯注地扮演登场人物后,他们所有的精神活动都将被记录到磁带中。不仅有扮演人物的演员,甚至还有专门负责幻化背景的演员。这些演员齐心协力,共同创造出一个让人真假难辨的世界。当然,这其中也不能忽略导演和剪辑师的功劳。你进入这样一个世界。没过多久,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不再是幻像,而是真实存在了,你用力将恶汉制服在地,重新夺回了女主角。你欣喜如狂,情难自禁,与女主角热烈的拥吻起来。她的嘴唇柔滑细腻。她是绝不会像你过去的女朋友那样,对你冷嘲热讽、肆意侮辱的。这里与现实相比,真不霄壤之别。你迷醉于此,不知归路。然而,任何戏剧都必定有落幕的那一刻,你这出自然也无法避免。
播放结束后,你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还活着。接着,你悲从中来:要是能一直留在感应磁带的世界之中,并且死在那里,那该是多么幸福啊!你还剩下最后一点钱,只够你再播放一次。然而,如果你这么做的话,你刚才看到的一切都会从记忆中抹掉。尽管你仍然会向上一次一样感动,但你醒来之后的空虚感也会如上次一样。你摆脱不了这种失落后满足,满足后又失落的恶性循环。囊中羞涩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。倘若你腰缠万贯的话,就可能会一次次地进入那个虚幻的世界当中,然后又一次次的清醒过来。如此周而复始,越来越强的空虚感将会使你再也无法忍受,并最终发疯崩溃。穷人可能会被饿死,但绝不会发疯。
你走出咖啡店,自言自语道:“多么奇妙的世界啊!”话刚一说出口,你就连忙闭上了嘴,紧张地环视了下四周。没有其他人,幸好。你抚摸着砰砰直跳的胸口,平复下来。还是小心为妙,千万不能从嘴里说出话来。倘若稍有不慎,就会被处以极刑。

注:红色部分表示声音说出的话,以区别心灵感应。

(本文来自0701期科幻世界译文版,因为个人喜爱,甘愿当人肉打字机,仅作收藏)
[日]神林长平 著 林邦彦 译